受“新型冠状病毒”疫情的影响,程序员老王享受了自参加工作以来第一个如此漫长的春节假期(超过20天不止)。眼看这个假期终于结束了,老王不得不背起行囊离开家门,踏上返京的行程。
老王的故乡是在南方的一个小乡村,那里水网密布、物产丰饶,是典型的“鱼米之乡”, 老王的家就在那网眼般的水渠边上。听外婆说,在以前陆上交通尚不发达的时候,来去都靠船。外婆出嫁时,迎亲的队伍便是几只木船,贴着红双喜的嫁妆被人从岸上抬下来搁在船上,外婆被外公背上了船。划船的人一边大声地唱着喜歌,一边奋力挥桨。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,柔软的东风时不时地撩动着外婆的盖头。外婆伸出一只手想压住盖头,却忍不住先偷偷地掀起一角,好窥看那岸上的风景。岸上的油菜花黄着,麦茬绿着,桃花红着,梨花白着……外婆的回忆叫它们给染成了姹紫嫣红。
现在,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,金黄的光线洒满老王一身,不过此时却不是外婆出嫁时的仲春,而是早春,桃花还没有盛开,油菜花也只是零星的几点,空气里尚残留着丝丝料峭春寒。老王走的也不是外公迎亲时的水路,而是新修的、泛着白的水泥路。
临行前,母亲一遍又一遍替老王收拾着行李。她将老王的衣物装在一个兜里,咸鱼和腊肠装在另外一个兜里,路上吃的水果和零食塞进一个手提袋里,嘴里不住地叮嘱老王路上小心一刻也不能摘掉口罩之类的话。老王默默地点头。
老王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家、他家的院子和院子里的一切。这里的一切与他所即将进入的北京城都截然不同。
北京城里的楼是高楼,万丈高楼平地起,一栋栋摩天大厦似乎要刺破云层。故乡的楼却是一幢幢连着院子的小楼,院子里种着枇杷柑橘一类的果树,瓦盆里栽着青葱青蒜。
北京城里的人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,数量是以万做单位的,早高峰时段的地铁里挤满了赶着上班的人。故乡的人是生长于斯、被这方水土所喂养长大的人,他们说着相同的方言、恪守着共同的乡风和村俗。
北京城里的生活是被人上足了马力、加速着不断向前冲的生活,地铁载满了人像子弹一样飞快地在地下穿梭着,轿车像流水一样在大街小巷里流淌着,外卖骑手像一阵风从眼前穿过。故乡的生活却是细水长流般慢慢流淌着的,千百年来,这里的人始终信奉着“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”的准则,如同老外婆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着,却总也能顺利到达终点。
想到这里,老王的眼眶湿润了。
父亲抽完最后一口烟,把烟头泯灭轻声叹道:“瞧这点出息!”接着使劲地按了下电动三轮车喇叭,催促道:“快走吧,迟了就赶不上车了!”
老王应声上了三轮车,车子驶出院子、驶出村子、驶上水泥路,水泥路两边的白杨树不断地向后倒退,似乎在与老王做着无声的告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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