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的风有点凉。我从后门走出酒店,想要一烟解愁。冷风穿过我的手指,在掌中横冲直撞,手里的烟却怎么也点不着。房顶的电线横七竖八纠缠在一起,将霓虹灯光切割的斑驳。
今晚喝的很尽兴,有些飘了。这生活看似饱和,实则空虚。
这时,我发现墙角里躲着一只小猫,紧张的望着我。使我感到好奇的是,有其他几只颜色相近的小猫,正在不远处嬉戏。看着这团孤单落寞的身影,内心深处的弦被轻轻拨弄。
很久之前,我就是那个喜欢躲在角落的人。
我想起了我的毕业照合影,我单足站在架高的椅子上,勉强入镜。
我想起和朋友的一次最远的旅行。人很多,我在后排努力伸出头,只能从帽沿下的阴影依稀辨认。
还有公司的团建,直到上下车点名,大家才会记起有我这么一个人。
我更加清晰的发现了令我惊恐的事情。
我喜欢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,呆呆的看着过往的行人。行人匆匆上车,又匆匆下车,匆匆走来又匆匆离去,我却从来没有多收获一个眼神。
外出旅游,总会选一些冷门清净的场所。对于大家趋之若鹜的胜地,还没去过,便升起一股厌恶之意。
唯有在这独处的时光,唯有这一缕冷风扑面的清醒,能让我如垂暮的老人一样,参读记忆。
记忆中满是平庸,如无风的湖水,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平坦。
最近家里很是热闹,原因是我养了一只活泼的小狗。从这只柯基狗明亮的眼睛里,我看到自己苍白彷徨的中年。青春转眼即逝,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,沉沦在无尽的加班岁月里。小柯基还是在耍宝、卖萌,如同一个默默的、尽职尽责的员工,期望获得老板的欢心。我爱惜的摸着它的头,我想要回老家看看,在我还有力气的时候。
说这种话还为时过早,但一锤挥出,十年下落,锤头挥舞的时候,什么都干不了。
家在小山村,离的不远但也不近,驱车大约是4个小时的路程。在全家举迁到新的城市后,我已经整整5年没有回来了。
轻轻推开尘封多年的门,如同垂暮的老人重逢旧地的迷失。尘土四散,阳光也变得恍惚起来。我不由的撇了撇嘴,嘲笑自己的神经衰弱,眼神却是在麻木之后,显现出的那种无比清澈。
这时候,我听到了门外柯基的惨叫。
农村多是恶狗,从你身边跑过却又不凶你,看似气定神闲眼神却充满警惕。现在的柯基,就被一群好奇的恶狗围拢着。从它们营养不良的毛色中就可以看出,这些都是无主的流浪狗。
我弯腰捡了石子,把它们吓跑,把惊慌失措的柯基抱起。
可怜的小柯基。
一只纯黑色的狗,走了不远,又回过头来,向我靠近。我心里发毛,顺手抄过旁边的木棒,慢慢向门里退。我虽文弱,但一只普通的狗,并不能伤我分毫。
等我看过了老家的一切,极度满足了自己无病呻吟。推门一看,却发现那只黑狗还趴在门口。
我愣了一下。在记忆的空间极速搜索,我尝试叫了一下:“小黑?”
“哈哈。小黑?多么俗气的名字!到处都是叫小黑的狗“。我想起七八年前领养了一只田园犬,给它起名字时家人嘲笑的话。
五年前,举家搬迁。我用钳子剪开它的铁项圈,抱了它老久,说了声:“自求多福”,它的眼神满是好奇。五年后,我们都走出了自己的影子,站在前排。
最终,我们从眼神中认出了彼此。听到它的名字,它的眼中闪出了光芒。狗是非常不善于伪装的动物,它们高兴的时候,尾巴就不停的摇晃。
我翻遍了周边的口袋,无以回报这种热情。终于从汽车后备箱里,找出了还没吃完的鸡腿。
小黑连骨头带肉一口吞了下去,甚至没有碰到牙齿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这种吃法,我无法想象,应该是饿坏了吧。怀里的柯基依然处在惊吓中,对已经吃腻的鸡腿没有任何反应。
接下来满是重逢的喜悦。我走在哪里,小黑就跟在哪里。像是阔别已久的老友,唯有一刻不停的谈论,才能化解离别的伤痛。
突然,小黑直立站了起来。我记起,这是我教它的第一个动作,现在它的动作僵硬、生疏,应该是多年未曾练习的缘故。我看了下脏兮兮的小黑,犹豫了一下,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它。
good luck!
我默念一句。
一个人两条狗,六只眼睛,三种命运。
缓缓摇起车窗。副驾驶的柯基已沉沉睡去。汽车缓缓起步,在干燥的土路上,划破天际。
共同学习,写下你的评论
评论加载中...
作者其他优质文章